“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米莉向小凱身邊移了移。

她和小凱雖說是在同在零點零刻酒吧工作，按理說就是同事關系，不應該太過陌生。但事實上，兩人這是第一次說話。

小凱並不是零點零刻酒吧的全職員工，他是兼職的。酒吧的模特部的女模很多，但是男模很少。這點，不是一家酒吧的情況，而是夜店行業的普遍現象。

借用香帥曾經的一句話，男模在循環利用上顯然是要貴於女模。米莉初聽這句話時，左右品味了一番，楞是沒聽懂其中的意思。最後是在管章任的解釋以及雷青的委婉比喻下，她才明白的。明白的瞬間，米莉的臉也紅了，直呼香帥太惡心。

男模的質量以及人員數量曾經多次被楚寰在會議上提及，因為這方面的好壞直接影響到了酒吧生意的好壞。

男模的招聘廣告，是常年登在零點零刻酒吧在各種招聘網站上的招聘啟事上。

小凱白凈的臉上露出酒窩的笑，“你問吧。”

米莉張了張嘴，開口的第一句：“我失戀了，”

男模是官方用語，是好聽的稱呼，難聽點就是鴨。她從不歧視職業，只是擔心自己說話不小心，讓小凱誤會了她是有意嘲諷，就先說明了自己所問問題的前提。

“我哭了很久，”米莉用手指了指自己腫痛的眼睛，“我就是想知道，他為什麽不喜歡我？”話說到此，鼻子又算了。

小凱安慰的說：“你別哭，你要是不介意，你把你們之間的事情說給我聽聽。”

米莉吸了吸鼻子，點點頭，就大致地把自己和徐良之間從認識到交往在到分手的過程講述了一遍。

小凱聽的很認真。期間他拿在手中的手機，微信聲一聲接著一聲，他都沒看上一眼。

“謝謝，”米莉很感謝小凱能這麽用心的聽自己說話。“我知道我們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我就是放不下。”她吸了吸鼻子，“我們那麽合適。各種算命網站，星座分析都說我們是天生一對，為什麽他說變就變。”

“我覺得呢，”等米莉的話說話，小凱說了：“有一句話很適合你。‘現實才是最正確的’”他慢條斯理的解釋起來：“星座也好，生肖也好，算命也好，只是一種講法，一種談資，你看看說說過過就好了，不能當真。人一旦要是對任何東西信任過度，就是件危險的事。”

米莉覺得他說得在理，就點頭表示認同。

“還有，我覺得你應該向他學習學習，現實才是最正確的。”小凱接著說：“就我聽來，你說的這個人，他很現實，他相信的就是物質，就是金錢。對啊，”小凱點了點頭，“現實本就是如此，所以他相信的東西是正確的。”

“這是感情啊？”米莉還是不能接受，“感情怎麽能摻和物質，摻和金錢呢，它不應該是最純潔最神聖的麽。”

小凱笑了，像在笑個鬧脾氣的可愛孩子。“我只能告訴你，現實是最正確的。”

米莉看著小凱，小心的問，“你有女朋友麽？”

“有，”小凱點了點頭。

“那她，”米莉避了避視線，不好意思直面小凱，“知道你的工作麽？”

小凱點了點頭，依然是一副笑色，“當然知道。”沒等米莉在發問，他自然地說：“她沒有說過我什麽。我是真心喜歡她的，但是我們都要生活。生活是現實的。”他擡眼看了看遠處，熱鬧的人坐在熱鬧的位置上熱鬧的喝著酒，輕嘆一聲：“如果我們走不下去，可以分。所謂愛人其實就是一種生活方式，你不可能完全就中規中矩的按照一種方式生活，時間久了，會膩，會煩，換一種生活方式，你就會發現生命的活力又恢覆。”

“愛情，就不能長久麽？”米莉自言自語地說。

“愛情本就是期限的，”小凱說，“有些愛情，是一個月，一年，最長的期限不過就是一輩子。一輩子，也是一個期限，”他搖了搖頭，“都是有期限的。”

說著這些，他開始低頭查看微信，一條條回覆了。

“小凱，8號卡座，要男模了。”一個女服務員快步走過來叫小凱。

小凱應了一聲，“我要去工作了。”他對米莉說完就走了。

8號桌，一桌珠光寶氣的女人。

移到座位最右端的米莉，毫無視線遮攔的望著8號桌。小凱身材修長，站姿挺拔，若是在外面見了，完全就是一個有顏值又有風度的男士。

他站在服務員身後，在等服務員跟客人介紹。小凱就是一個亟待被點的菜肴，等著被端上桌。想到這一層，他的雲淡風輕就更顯出生活的悲涼。

調酒師正站吧臺裏面，擦拭杯子。米莉走過去，給自己要了一瓶啤酒。她是第一次喝啤酒。

調酒師認識她，就她給拿了一瓶沒入賬的啤酒還有個空杯子。“這個不用錢的。”

自己人就是好，米莉笑了笑。“謝謝，杯子不用了。”

米莉拿上啤酒，停下看了會舞臺上的雷青，就向外走了去。唉，本來是想喧鬧的地方能以毒攻毒的讓自己的情緒跟著喧囂出來，可是她動不起來，也喊不出來，沒辦法讓自己瘋狂的釋放，她還是靜靜，一個人靜靜。

走出零點零刻酒吧，向左才走幾步，她就停了下來。廣場上最大的聲音不是閑散路人的說話聲，不是汽車的迷笛聲，也不是沿江餐館的吃飯談論聲，而就是眼前一墻之外的建築工地作業聲。

徐良是不是也在加班？徐良的工作是不是也跟他們一樣在忙碌著。

米莉擦了擦眼角的淚，繼續往前走，走過保安亭，踏上一層臺階，穿過一排排建築物，迎著喧鬧的吃飯聲去了。

迎江餐廳的服務員招呼著米莉進去吃飯，米莉看著一張張圓桌上圍聚的餐客，熱鬧非常，心中不免生出了些悲涼。這裏，不適合孤身一人吃飯。

米莉靠在欄桿前，聊以希望迎面而來的江風能帶走自己的煩惱。結果，越是被江風吹著，就越是愁腸百轉，眼淚有不爭氣地掉落而下。

她情不自禁的吟起了納蘭容若的那首詞：浮生如此，別多會少，不如莫遇！

不如莫遇。不如莫遇。不如莫遇啊。米莉重覆著這四個字，人就哭開了。

“還真有詩情，”香帥端著一杯紅酒走了過來。

米莉也不去擦眼淚，反正香帥都已知道了自己又有什麽避諱的。香帥一手扶著欄桿，看了看波動的降水，就向後退了幾步。水啊，即便時隔多年，他還是對水有深深的恐懼感。

江水還是墨綠色的，一如她和徐良手牽手走過的那條江。米莉踩在旁邊的木椅上，然後坐到了護欄上，面對江水垂下雙腿。

“我敬你一杯！”米莉向江水伸了伸杯子，豪氣地喊了一聲，“不醉不歸！”說完，仰頭就喝起了酒瓶中的啤酒。

香帥小酌一口高腳杯中的紅酒，看著米莉發瘋的樣子，正擔心她掉下去！

“你幹脆跳下去算了，跟江水喝酒喝個夠！”

喝著酒的米莉，側頭過來看他。因為喝酒喝得太急，嗆住了，她忍不住地大聲咳了起來，身體也隨之顫抖，她想轉身走下來，但是抓住護欄的左手剛一松開，人就失去平衡的倒了下去。

“咚”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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